郝冬
那年冬天,我突然放弃南下深圳闯荡的念头,决心来北京找工作。有一天,我走在长安街上,看到了北京国际饭店,顿时被它那雄伟高大的外形所吸引,它可不是一般的高大上啊,心想,出入这里的肯定都是有钱人。
已在北京安顿下来的师姐和她男友,知道我来北京了,就在王府井附近请我吃饭,鼓励我耐心找工作,总会有机会的。
饭菜很合我的胃口,年少轻狂的我一边胡吃海喝,一边信誓旦旦地在师姐面前设定了一个“小目标”:“以后我请你俩到北京国际饭店吃饭。”听了我的话后,师姐和她男朋友面面相觑,然后笑了笑:“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如今,我虽然在北京扎了根,但工作并不顺利,一直在艰难前行,无法跳出小圈子,也难以扭转乾坤,这个“小目标”就一直没有实现。而师姐因工作和学习的原因,经常出国,应该早就把我的承诺给忘了。
前不久,朋友老Y从南方发来:“咱俩再去新疆面馆吃一顿。”这几乎成了他和我聊天时必说的一句口头禅,我总笑他痴人说梦。
那家新疆面馆很小,屋里比较昏暗,但我们经常两三个人来这里小撮一顿。吃着花生、凉拌菜和热菜,吸溜着新疆拉条,喝着啤酒和茶,感觉既爽口无比,又快活自在,暂时便没有了人在异乡的孤独与失落。有时,为了免于流俗,我们在这里大谈理想、诗和远方,简直表现出一副为成就大事业不惜隐忍苟活的十足的浮夸派头。
时间久了,新疆厨师、服务员都和我们熟悉起来,有时端上来的菜或面会加量不加价,而且会时不时给我们讲讲他们老家的风土人情与习俗。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吃的不是饭菜,而是文化,颇有一种满足感,屋里总是弥漫着欢声笑语。
如今,那个吃饭的老地方再也回不去了。几年前,那个新疆面馆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型商铺,新疆厨师去了甘肃另谋出路。而工作不太如意的老Y也从北京一家电视台辞职,去了南方某省电视台,继续做新闻主播。
上次,老Y回了趟北京,他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不错,脱掉在直播室时的西装革履,身着休闲装尽显潮男形象。相比以前在北京的冬日里,工作之余身披黄大衣,骑着辆破自行车,在风中蜷缩前行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简直判若两人。
一起吃拉面的时候,他又禁不住感慨起来,突然一拍桌子:“这无耻的岁月,快快把新疆面馆给我还回来,否则我要逆生长了。”我听了差点儿把面笑喷。按说,以老Y目前的身份和精神风貌,他出入高档饭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他口中提到的仍是那个新疆面馆。
显然,相比我从前因为好面子而惦记着的那个近在眼前却高不可攀的高档饭店,这个新疆面馆和我们亲近多了,温和而又充满人情味儿,将会一直留在我们的记忆中,成为我俩抹不去的心结。
只是,时过境迁,我们再也不能为这样一份特殊的情怀买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