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WAI内外以“NOBODYISNOBODY”这一宣言,表达对真实身体与多元之美的态度。呈现真实与多元是世界范围内的趋势,在这个宏大命题之下,政治正确式的宣言是容易有的,但真正的血肉、动人的力量,总是在人海里。
“ 最后拍完了,她们都坐在床上,好像不想走。大家在一起的氛围很舒服。都是很真实的人。”
NEIWAI内外以“NO BODY IS NOBODY”这一宣言,表达对真实身体与多元之美的态度。呈现真实与多元是世界范围内的趋势,在这个宏大命题之下,政治正确式的宣言是容易有的,但真正的血肉、动人的力量,总是在人海里。
2020年1月,摄影师罗洋用镜头记录了6位女孩的真实多元之美,而我们也走近、倾听、记录了整个过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她们每个人正视自己身体的过程,都并非坦途,有脆弱的部分,也有爆发的力量。当下,她们仍在路上。
罗洋和女孩们
2008年,罗洋拍下“女孩们”的第一张影像,并在过去的12年中持续创作。
罗洋个人项目“女孩们”部分作品
影像来自于她自己和一些女孩的成长的过程。“生活中她们既是柔弱易损的同时又是执着果断的,充满着希望也潜伏着危机。我希望她们的生活和这一系列影像进入一种更广阔的世界。”
没有人比罗洋更适合拍摄“NO BODY IS NOBODY”,我们的初衷都是想打破对美的固有印象,想令美更加多元化。
对罗洋来说,这是一次很丰富的拍摄,“我第一次把所有不同类型的女孩,在一天中汇聚到一起来拍摄,我也会很直观地看到她们之间产生的一些化学反应。其实这些美的画面和状态,都是来自于她们自己,我会把美的地方放大,让她们更加自信地去展示出来。”
这次合作,是艺术的个体的延伸,但更有真实的群体的力量。
沿着Georgina后背的脊柱线,有一条几十厘米的疤痕,“但我是完全不会去介意露背的。”
由于后天性脊柱侧弯,她13岁时接受了矫正手术,手术部位非常接近中枢神经,稍微有一些偏差就会终身瘫痪。
手术很成功,但也在她背上留下了长长的疤,在身体里留下了数枚钢钉。“这个手术做了7个多小时,做手术的日期是7月9日,恰巧是我生日——过生日做手术,太酷了。手术后的两三天,我的第一次生理期突然来了。像是命中注定,就是非常特别的一个手术。”
术后恢复期需要穿戴模具,没法上体育课,但她坚持要跟同学们一起做早操,“举手什么的我都可以跟着一起做。但等到弯腰的时候,整个操场只有我一个人是站在那边的。”上学时,大部分人做早操都是走个形式,但她总是做得非常认真。“因为我非常渴望,这可能就是我唯一的一个锻炼机会。”
换下模具后,她从镜子的反射里第一次看到疤痕,“感觉好神奇,身上突然多了一个标志,要跟你过一辈子。”
对于这个疤痕,Georgina的态度挺乐观。不是每个人背上都有一个疤,“它让我变得更加特别,也更加自信。”生活工作中特别累和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会想一想那个13岁的自己。
“手术的麻醉过了后,是实实在在的痛,全身痛,一直痛,完全睡不着,和我差不多同时手术的一个男孩子,每天晚上都痛到大叫,但我忍过去了。相比之下,现在遇到的困难都不算什么。”
她也完全不介意穿露背的衣服,“我非常喜欢自己的身体,包括这个疤。你知道,文了个大花臂的人就特别爱穿无袖的衣服,我的疤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大花臂。 ”
还是会有遗憾的地方:很多运动做不了,不能背或者搬重物,天气不好的时候会不舒服,还有高低肩肌肉不对称的问题……
Georgina希望通过参加“NO BODY IS NOBODY”项目,让更多人知道有这样一个病,它的发病率其实不低,大家应该多多关注自己和他人的脊椎健康,“和我一样得这个病的小朋友,可能他们本身会有点自卑,那么看到我能自信地展现出来,就会说好像一切没那么糟糕,周围健康的人也不要去嘲笑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身上有没有疤痕,都不影响我们欣赏自己的身体。
热力
“你觉得什么时候的自己最美?”
“我觉得我拥有爱的时候最美,不管是爱自己还是爱别人。我们会不自觉去寻找美的共同点,却忽略了美本身是多样的,无法被定义的,而美的产生,是因为有爱就会有美。”
一直到初中,热力都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女孩,那时的她白白瘦瘦,小男生跟她表白时会说你是我们班里最美的。
“青春期发育时,对食物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欲望,就开始逐渐变胖了。”
她能感觉到,随着身材变胖,自己没有那么受欢迎了,变成了一个在学校里看起来很普通的女生,不再收到赞美,甚至会有人直接问她“你怎么变得那么胖”。
“当时很在意别人对我身材的看法,就开始了减肥的过程。状态好的话会去做很多高强度的运动,偷懒的时候就会节食或者催吐,也不断经历反弹,很痛苦。”
最胖的时候大概快到70公斤,她看到大腿内侧出现了一条条皮肤被肉拉开的痕迹,也沮丧于身体行动时的笨拙不便,“有一次在整理一些道具,大家都很忙碌,我不小心蹭到摔碎了一个瓶子——就觉得是自己太胖造成的。”
不自信的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内心极度敏感,和朋友们的关系也变得有点僵,总会对他们无意间说的话耿耿于怀,但最后还是会怪到自己身上,更加讨厌那个控制不住去吃东西的自己。
“那种泥潭,你越挣扎,就越爬不上来。”
上大学后,热力慢慢接触到了更多样的审美和文化,她开始关注到国外的大码模特、艺人,能很自信地去展现自己的身体,“会反过来看自己,一点点地去寻找自己身上美的地方。”
“我妈妈也给我很大的鼓励。她1米6的身高,80公斤左右,也是肉肉的身材,但她经常会表扬自己,还鼓励我去照镜子,跟自己说一些赞美的话。”
对于热力来说,赞美是很重要的。赞美会鼓励你去更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看到那些被忽略的美:可能是自然的弧度,软软的触感,或许是肤色,倔强的毛发,又或者是一块胎记,一道伤疤……它们都在等待你认同的目光。
“有一天,有个朋友看到我的肚子鼓鼓的,没有去掐我的肚子说怎么这么胖。她说我觉得你的肚子鼓起来很像一个苹果,然后她还把手圆起来放在我的肚子上,就很可爱。”
“以前夏天我会穿那种很宽松的T恤裤子,把自己全身遮住。现在,普通女孩喜欢穿的衣服我都会穿,而且特别想要露出自己觉得美的地方,别人说这么胖为什么要露出来之类的,我不会care。”
关于减肥,热力也有了不同的理解——减肥不是因为怀疑和否定自己的身材,而是一种在不健康的胖的状态时,重回健康自在的方式。
她认为社会对瘦的审美不会那么快消失,胖没有错,瘦也没错,她现在更在乎的是身材有没有去影响健康。
当然,她还是会有自卑的时刻,但不是对身材的自卑,而是对自己一些能力不够而产生的自卑,“现在基本上是完全接纳了自己的身材。”
参与这个项目,她想展现自己觉得美的地方,也想鼓励那些认为自己胖的女孩:是个胖女孩不是错的,不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要求的,你的身体其实很美。
那天在拍摄现场,Julie中途几次打开手机前置相机,理了理头发,比了比手势,但没有自然而然地自拍一张。
“不敢自拍,太暴露了。”她撇撇嘴说道。
初一时,Julie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胸部的发育,只觉得自己好像比其他女孩胖。当青春期的同学们包括Julie自己,逐渐懂得发育这回事后,她就不太敢跳绳和跑步了,“会比较抖,小朋友们就在笑。”
她坦承,胸比较大的女生挺难的。“可能在20出头时,稍微保守的打扮看起来就像30岁左右,显得很成熟;穿得比较暴露呢,真的会有人会说骚浪贱。”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她偶尔会拿自己当模特,做一些创意拍摄发在社交网络上,就有人留言说你索性别穿了,“我的态度是随他去,但说实话还是会有一点点不开心,可能他认为我在博关注,可他其实并不了解我在做什么。”
“其实不太希望人家关注我长得好不好看,身材怎么样,现阶段我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工作上。”她在努力寻求认可,一种与外在无关的肯定,“我是站在镜头后面的人,我更在意自己能不能拍出有意义的作品。”
“ 最后拍完了,她们都坐在床上,
好像不想走。
大家在一起的氛围很舒服。
都是很真实的人。”
NEIWAI内外以“NO BODY IS NOBODY”这一宣言,表达对真实身体与多元之美的态度。呈现真实与多元是世界范围内的趋势,在这个宏大命题之下,政治正确式的宣言是容易有的,但真正的血肉、动人的力量,总是在人海里。
2020年1月,摄影师罗洋用镜头记录了6位女孩的真实多元之美,而我们也走近、倾听、记录了整个过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她们每个人正视自己身体的过程,都并非坦途,有脆弱的部分,也有爆发的力量。当下,她们仍在路上。
今天,以一部纪录片,一篇文章,来共同讲述她们的故事和思考。
👆NO BODY IS NOBODY 完整纪录片
罗洋和女孩们
2008年,罗洋拍下“女孩们”的第一张影像,并在过去的12年中持续创作。
罗洋个人项目“女孩们”部分作品
影像来自于她自己和一些女孩的成长的过程。“生活中她们既是柔弱易损的同时又是执着果断的,充满着希望也潜伏着危机。我希望她们的生活和这一系列影像进入一种更广阔的世界。”
没有人比罗洋更适合拍摄“NO BODY IS NOBODY”,我们的初衷都是想打破对美的固有印象,想令美更加多元化。
对罗洋来说,这是一次很丰富的拍摄,“我第一次把所有不同类型的女孩,在一天中汇聚到一起来拍摄,我也会很直观地看到她们之间产生的一些化学反应。其实这些美的画面和状态,都是来自于她们自己,我会把美的地方放大,让她们更加自信地去展示出来。”
这次合作,是艺术的个体的延伸,但更有真实的群体的力量。
Julie
那天在拍摄现场,Julie中途几次打开手机前置相机,理了理头发,比了比手势,但没有自然而然地自拍一张。
“不敢自拍,太暴露了。”她撇撇嘴说道。
初一时,Julie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胸部的发育,只觉得自己好像比其他女孩胖。当青春期的同学们包括Julie自己,逐渐懂得发育这回事后,她就不太敢跳绳和跑步了,“会比较抖,小朋友们就在笑。”
她坦承,胸比较大的女生挺难的。“可能在20出头时,稍微保守的打扮看起来就像30岁左右,显得很成熟;穿得比较暴露呢,真的会有人会说骚浪贱。”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她偶尔会拿自己当模特,做一些创意拍摄发在社交网络上,就有人留言说你索性别穿了,“我的态度是随他去,但说实话还是会有一点点不开心,可能他认为我在博关注,可他其实并不了解我在做什么。”
“其实不太希望人家关注我长得好不好看,身材怎么样,现阶段我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工作上。”她在努力寻求认可,一种与外在无关的肯定,“我是站在镜头后面的人,我更在意自己能不能拍出有意义的作品。”
尽管偶尔会在路上遇到盯着她的胸看的异性,但Julie还是坚持“今天穿什么首先要看自己的心情”。他人的眼光与评价无可避免,自己的意愿也不想视而不见,她在其中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平衡,比如把头发剪短一点,一个像男孩子的发型,那么有时穿得稍微露一点也就还好。
拍摄一开始,Julie有点紧张害羞,不太说话,采访她时声音也是轻轻柔柔,但当她融入了现场的氛围,放松下来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目光中的自信和力量。
“无论你是怎样一个女孩,身材好或不好,都会面临好或不好的评价,”面对类似“胸大无脑”的刻板印象和评价时,她的态度是尽量不理会、不接受,“对于这些言论,我们都有选择接不接受的自由。”
当这个女孩用柔软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你能感受到她的勇气不是一蹴而就式的,不友好的言论与眼光突然袭来时,她依然很难完全不被影响,但至少她不会再轻易让自己受伤。
从第一次见到马姐,到整个拍摄结束,项目组里的女孩们反复讲起一句话是“希望我老了以后,也能像马姐这么酷”。
一些通常情况下容易被在意的事物,比如年龄,比如皱纹,在马姐看来都没有那么重要,或者说,不必那么悲观。
是可能会有那样的声音,比如认为上了年纪,就应该穿得稍微保守一点,做什么事都得有分寸,不能特立独行。但对马姐而言,年龄的增长并不意味着限制的增加,当她认为自己的身体很美,并且想要自信地展现出来时,那就没什么好犹豫和避讳的,只管去享受其中。
面对不再紧致的皮肤,逐渐增加的皱纹,她也不是没介意过。“曾经一度是觉得不美,拍照的时候笑得很尴尬,你要笑又要克制这个皱纹,怎么笑得开?”她试着做过一次埋线,交了很多钱,做完以后青一块紫一块,维持了两三个月好像又不行了,“不享受,太痛苦了,所以这个‘美’我就不要了。”
既然皱纹不可逆,那就让皱纹有意义。她想,如果当下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即使因为大笑,皱纹愈加深刻,谁又能否定这其中的美与酷呢?
“我的曾经没输过谁,真的,人家那个时候说我脸有脸蛋,身有身材,我不缺什么。现在的我,会用欣赏的眼光去看见年轻女孩们的美,同时拿出自己这个年龄的美。我是觉得我不年轻,但还是一直有人来夸我。”——享受赞美,我行我素,是马姐的态度。
马姐在日本学习生活过一段时间
曾经参演岩井俊二导演的电影《燕尾蝶》
当被问到是否喜欢自己现在的身体时,马姐的回答也很酷。
她说:“喜欢,但喜欢的同时,我不会拒绝让自己变得更好。我明年会比今年更美,能做一点小小的努力,我就很开心。”
奈未今年34岁,住在日本富士山下,是一位2岁宝宝的妈妈。
从27岁开始,奈未就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对于婚姻,她没有太多的憧憬。
“比起想象结婚生活,我想得更多的是和孩子一起的生活。我心中的观念是,想要孩子并非就等于一定要结婚。”
经历了恋爱、怀孕、生育,奈未最终没有选择结婚,“孩子的父亲没有在一起生活,但一直远远地守护着。我听从了内心的意愿,选择了这种独自抚养孩子,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决定以这样非传统的方式生活后,她也不意外会听到一些消极负面的闲言碎语,“我认为自己不完全是‘单身妈妈’,所以并不在意那些不好的话”,奈未在工作生活中认识的朋友们,都乐意时不时地帮忙照顾她的孩子,“不止在日本,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很多的‘家人’,可以叫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家人——这充满了爱,而且我认为今后我们的家人会不断增多。”
周围的人都说她生孩子前的身材是完美的——一直有运动习惯,高挑纤瘦,几乎没有收到过关于身材的负面评价。
没有人比奈未自己更了解她怀孕以来,身体产生的各种变化:体重增加,胸渐渐变大,乳头会变黑,肚子上的肉松松垮垮,手臂因为抱孩子长出了结实的肌肉……
而相比身材的直观改变,更让她觉得神奇的,是自身能量的变化,心态和情绪都变得不太一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当然,也会感到辛苦和不安,需要独自去面对很多事情,但内心变得更加正直、诚实了。我想我应该是把自己作为了所有变化的焦点。”
去年,奈未和家人朋友一起去冲绳旅游。当时,孩子和他的爸爸坐在她边上,有毒的水母朝她袭来,“我被抬上了救护车,因为这种水母的毒性很强,曾有人因此丧命。最后,熬过了疼痛和危险,也在腿上留下这些疤痕。”
奈未说,这是宇宙馈赠的刺青。
“虽然也喜欢生孩子之前的身体,却也异常喜欢现在的身体。”
奶瓶
“我叫奶瓶,奶瓶就是奶平。”刚开场,她就成功把所有人逗笑了,正如她自己所说,“不吹牛,不管有没有这个爆炸头,我觉得我从来就是焦点。”
看着眼前的奶瓶,你大概很难想象她从前的样子。
“以前皮肤太白,名又是emoji🍼,久而久之朋友们就叫我‘奶瓶’。”对,曾经的奶瓶怕晒黑,所以出门总会打伞;怕长胖,靠节食戒碳水瘦到完全没赘肉,但也把身体搞砸了,快一年没来大姨妈;怕照片里的自己不够美,很多表情不敢做,想大笑时会收着。
“那个时候是非常压制自己的,我其实不是那种性格,所以活得很累很压抑。”
改变是从去冲浪开始的。“海边各种各样的身材,她们好像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材而烦恼,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我是真的觉得很美。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真实状态下的身体呢?”
她全身心投入到了冲浪运动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跟大自然、跟海洋、跟动物们、跟喜欢的朋友们在一起,“这个状态下的我,是最放松最开心的。”
那天拍摄结束后,罗洋在采访说:“奶瓶可能也代表着一部分中国的年轻女孩的状态。可能传统上会说白的是美,但今天我们会发现,白色的皮肤跟奶瓶棕色的皮肤在一起时,都非常美。这种多元的交融,才能产生出一种撞击,你才能说什么是美。”
除了肤色,奶瓶还很喜欢她腹肌上方的一块疤,因为之前冲浪冲得太凶,连续好几天一直在摩擦冲浪板,“那天我把衣服一撩,已经二级烧伤了,组织都能看见,但我其实挺开心的,觉得它挺漂亮的。”——这是她过着自己真正热爱的生活的证明。
奶瓶说要“以自己为美”,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有意义的文身和疤痕,以及没让她感到负担的平胸,都是她终于诚恳面对自己之后,愈加闪光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