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晓梅
美国不欢迎全职太太
我曾经有段时间比较清闲，报名参加了本地大学的自然科考项目，上满50个学分就可以领到一个博物研究者证书。在这个项目中，我认识了祖籍瑞典的杰伦·林德。她大概40岁，拥有教育学的硕士学历，目前有三个孩子，丈夫经营一家小型装修公司。杰伦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家庭主妇，全心全意照顾丈夫和孩子，但她最近不得不放弃了。
“很多人都嘲笑我，说我浪费了国家的教育资源。”她一边把野地里的入侵植物拔出来，扔进卡车车箱里，一边垂头丧气地说，“更麻烦的是，幼儿园和幼儿看护中心都优先考虑双职工家庭，像我这种家庭主妇前去申请每天或每周几个小时的照管服务，通常都会被拒绝，而且还会遭到白眼。”
正是这个原因，杰伦才会出现在这个自然科考项目中，以此证明自己“正在为找工作而努力”，从而争取到入托名额，尽管她对这些田园调查活动毫无兴趣。
《纽约时报》曾在2010年进行过一次有关美国家庭主妇的深度报道，结果马萨诸塞州立大学经济学教授南希·弗波莱对记者说：“美国社会逐渐流行对家庭主妇的歧视，这并不仅仅因为女性想要工作或者家庭需要更多经济收入；相反，这和过去强迫女性留守家庭的性质是一样的，是社会规范对女性施加的压力，是对女性自主选择权的侵犯。”
在今天的美国，由养家糊口的丈夫、全职太太和一到三个孩子所组成的家庭通常都被称为“老式家庭”。这种家庭模式建立于20世纪50年代，不过美国人对家庭主妇的理想形象的刻画则要悠久得多，主要来自于《圣经》。
南北战争以前是美国家庭主妇的鼎盛时期。那时候，家庭主妇被视为黏合及推动家庭生活的核心人物，也是社会道德和秩序的维系者，常常以主角身份出现在美国文学作品中，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汤姆叔叔的小屋》中塑造的伊丽莎这个光辉的母亲形象。
但南北战争后至今，美国主妇的形象几乎一直呈现下滑趋势，从道德楷模沦为家庭问题的制造者。一方面是因为女权运动兴起，让美国女性开始反抗过去固有的家庭角色，渴望获得更大的经济实力和人身自由。另一方面是消费主义盛行，破坏了原本以勤俭持家为理念的主妇文化，使得家庭主妇越来越与拜金、攀比、压抑、空虚、神经质联系在一起。
只要看看火爆一时的美剧就能明白，无论是《绝望主妇》、《绝命毒师》、《傲骨贤妻》或者《欲望都市》，其中塑造的主妇形象都令人悲哀甚至绝望，反而是充满个人主义色彩的职业女性活得更加精彩。
影视剧总是现实生活的夸张和戏剧化，而统计数据则相对可靠一些。根据美国劳工部统计，20世纪50年代，美国婚后女性就业率为11%，1978年美国已婚女性就业率上升到50%，1997年达到61%。在2008年金融海啸爆发后，美国已婚女性就业率持续上扬，在2010年上升到破纪录的70%。
日本新型奶爸的纠结
在国人的印象里，日本男人，一般是和“大男子主义”画等号的。但日本男人凭借今时今日的工资，已经无法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养活一家老小了，于是很多家庭都变成了夫妻齐做上班族。在妻子们大步流星地迈入社会的同时，丈夫们也开始挪步进入从前的“禁地”—厨房和婴儿室，日本社会也在大力鼓励这一倾向，呼吁已婚男人积极做“奶爸”，比如日本政府出台的2014年版《男女共同参划白皮书》的封面，就是一个脱掉西装，手拿炒锅的男性“主夫”形象。
但在日本男性进军“奶爸”“主夫”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竟是来自于同性。家住东京都板桥区的银行职员濑川周末带着妻子乘坐新干线去名古屋探望亲属，偶然在车厢里遇到了男同事金本。濑川当时手里抱着孩子，坐在他身边的妻子已经熟睡。于是金本这一路就在跟自己的妻子说：“平时不大接触，今天才知道濑川是有多可怜，他恐怕是娶错老婆了吧。”
某大型商社高管47岁的绪方也告诉记者，公司里同年代的男性多半都看不上年轻的顾家“奶爸”。自己有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奶爸”下属，为了送孩子去幼儿园，申请不出席早会，下班也是径直回家。在没有他的酒桌上，大家都说这人是“不能用的废材”，还说“送孩子去幼儿园所以不来开会？你说他混蛋不混蛋”什么的。尽管这位“奶爸”的工作能力毫无问题，但在去年年末的人事变动里，他还是被从“升职预备军”的队伍里踢了出去，迁到了全是上岁数的人的部门。
在IT公司工作的33岁男性板垣，去年跟上司申请育儿休假。当时，50多岁的上司就是这么跟板垣说的：“你这样就等于是做了职场上的逃兵，在过去，临阵脱逃可是要吃枪子儿的。把孩子的照片揣在口袋里上战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采访过100多名“奶爸”的东丽经营研究所的渥美由喜也告诉记者，自己在从前的公司申请过两次育儿休假，每次都被上司怒骂，“你的升职路可就这么断了”“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育儿假啊”等。在由于孩子突发高烧而不得不提前下班那天，上司也对他说：“你选错结婚对象了。”
在渥美以前工作过的公司里，还有两位前辈喜欢互相比较、夸耀自己有多么爱公司胜过爱家。一个说，自己由于早出晚归，被孩子当作是来串门的大叔。另一个说，妻子告诉他，因为他天天深更半夜回家，被邻居们当成是和妻子偷情的奸夫。有这样两位“甩手掌柜”做“榜样”，“奶爸”在公司里很受排挤，不得不把妻儿和前程放在天平上悬衡。
日本厚生省的最新社会生活基本调查结果也显示，日本已婚男性平均每天用于陪孩子、做家务的时间仅在1小时左右，是欧美国家男性1/3。看来，日本年轻男性虽然在向着“奶爸”路线发展，但是跟老思想、老风气作斗争的道路还很漫长。
韩国主夫九段金基范
“先生您这是典型的主妇湿疹，经常接触水和合成洗洁剂引起的……”儿子学校附近药店的药师察看着基范干燥龟裂的手，不解地歪了歪头。开始起疹子生水泡的时候，他就隐约猜想这就是所谓的主妇湿疹吧，记得冷水进热水出，终日在灶台边忙碌的妈妈，她的手就是这样的。主夫九段金基范，做饭刷碗洗衣服擦地三年半，手关节没移位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啊。他自嘲着，向药师莞尔一笑，走出了药店。endprint
今天中午轮到儿子这一组的妈妈们“给食担当”，所谓“给食担当”就是给中午排队吃饭的小学生们分餐，“俊秀爸爸来了。”班主任笑容可掬，基范颔首示好。熟练地换上工作服往那一站，见孩子们已经排好队巴巴地朝餐台看过来，儿子俊秀不用刻意去找，他从一年级一直排第五，没长个光长心眼儿。今天是俊秀第九个“华诞”，老爸我可是半夜起来似睡非睡地守着熬四个小时的牛骨头，用奶奶从济州岛空运来的新鲜海带炖。爸爸牌生日海带汤了呀，可你倒好，一口都没喝就跑……
基范不惑之年被“裁”回了家，重工业拒不承认一个老员工的工伤致死，作为劳组（相当于工会）代表基范据理力争，步步为营，冒着被解雇的危险跟“上市公司”叫板，在“有钱无罪”“捉大放小”的潜规则里几度浮沉，险些丧命，可最终还是打赢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大卫歌莉娅”之战。逝者安息，尘埃落定，可基范不仅丢了饭碗，而且如此一耿介狂狷之人造反逆鳞成性，谁收下了岂不是养虎为患？就在基范折戟沙场铩羽而归的时候，妻子美妍却职场得意芝麻开花，只好向丈夫发出了SOS，临时帮着照顾中学生女儿和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
可这“临时工”一干就干了三年，而且不但没有下岗、劝离的征兆，反而得益于基范出乎意料的持家本领，大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洗衣、做饭、干家务、照顾孩子，基范样样不含糊，他善于琢磨，不耻下问，为了学好腌制辣白菜（辣白菜种类繁多，风味各异），他拜访八道江山（韩国分八个道，道相当于省）的kim chi（辣白菜的韩文名）名匠，从选主材、腌渍、调料、拌菜到储藏，悉数学到手，韩国人对kim chi 情有独钟，有人开玩笑说想把韩国人逼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三天不给他kim chi 吃，这话绝不是无中生有，恰巧在基范的妻子美妍身上应验了，她去意大利出差连续吃了几顿奶酪黄油肉披萨以后想kim chi想得半夜三更把翡冷翠搜了个遍，沐浴后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袍溜出酒店的她满城找韩国店未果，回到酒店翻箱倒柜好不容易翻出一袋辣白菜拉面的调料包冲热水喝，呛得涕泗横流，得知这一“噩耗”以后，基范每次都给妻子的旅行包里放几袋自制的kim chi。
基范知道洗白衬衫的时候用淘米水泡洗会更洁白；用小银鱼、干香菇研磨成天然调味料，孩子们的粉刺、瘙痒等皮肤病立刻能够缓解这些生活窍门。三年的努力，见证了荣膺主夫九段的成就，基范觉得生活之事事无巨细，主内主外贵乎贱乎，全然庸人自扰。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