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星
出远门采访是门技术活，斗智斗勇，但也其乐无穷。外出这些年，最有意思的一次路上经历，是两年前在四川省通江县的采访。
当时，我在采访邯郸系列“杀人骗赔”案时发现：一些凶手来自通江县，我此行是探访凶手的故乡以及村民对他们的印象。
通江县靠近陕西，其下辖的很多乡镇“山高、路远、水长、坡陡”。在通江县沙溪镇街上，我找到一个开摩的小伙子载我去目的地。小伙子长得“矮胖又很黑”，他让我叫他“黑哥”。
当时，从沙溪镇去通江县瓦室镇九龙村5社采访。包括来回和采访间的等待，约定一个下午300元。
那会，要去的地方两天前刚下过雨，有的路段坑坑洼洼。但我毕竟在农村长大，对农村路况多少也见识过、领教过。但长期在当地长大的“黑哥”突然变得很矫情：摩托车轮胎“咯噔”一下，撞到拳头大的石头，或打滑了一下，他就叫起来—“哎呦呦，这路真难走！”、“今天我真倒霉了……”，之后趁机提要求：“兄弟！你看这路，300块钱不划算啊，低于500元，别人都不肯来的”……这些话，沿途的一个多小时里，他絮叨不停。
我甚至留意到，有时，他是故意冲着一些小石头或易打滑的坑洼地方开过去的，以便于“突出困难”，为此后的“漫天要价”埋下伏笔和提供依据。再后来，他自个把价钱提到“来回700块钱”的标准……
当时，天色已晚，我的对策是：既不能答应他，也不能反对或驳斥他。因为九龙村5社山高路远，沿途更是人烟稀少，如果我明确表示“不答应”，他一怒之下，扔下我、自个骑摩托车回去，那我只好呆在山里下不来了。
不能拒绝，但又不能无端满足他的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每次他强调路况差的时候，我就说“这路确实不大好走，不过，农村的路都是这样的，我老家的也是这样，甚至更差”；他沿途不断提价时，我拍拍他肩膀说，“黑哥！你放心啦！我是那种会亏待你的人吗？”，他听后，乐呵呵朝前开。
不过，这家伙还是不放心，沿途，他还是不断抱怨，为提价提供“舆论”支撑，他大概的意思就是“走这样的路，一个下午，来回700块钱是良心价了，要是别人，他要价更高”，或是强调“给再多的钱，也不拉。”
就这样，一路颠簸回到镇上的宾馆住下时，我给他350块钱。小伙子的反应是，“啊，再给350块钱吧！要不再给200块钱也行，只给350元实在太少了……”这时，已回到目的地，我也不怕被你扔在半路了，我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兄弟，说好多少就多少，尽管这钱是我给你的，但你也不能太离谱、漫天要价！而且我已经多给你50块钱了，该给你的，都给了。”对方本来就是想“闹闹”多拿点，实际给他的也不少了，所以拿我也没办法，只好知趣地说，“算了，我看你也是个好人，当我帮你就是了。”
对这种出尔反尔、趁机要价的人，我很讨厌。第二天，我要去另一地方采访时，压根不想再叫他拉去了。但在街上，我又遇到他了，他一路跟着我，说要送我去，我没答应他。
可兜了一圈，问了很多摩的司机，他们都不熟悉我要去的村落和要找的人的家庭地址。但“黑哥”懂，他朋友可多，即便是其他乡镇，他打个电话问朋友，很快就说：搞定了，知道在哪里了，我负责送到、接回。
所以，最终还得求助他。谈好价钱后，“黑哥”一如既往地以路况差为由，在途中趁机“漫天要价”。返回途中时，他甚至突然对着空气猛打出一拳，并告诉我说，他当过兵，“甚至一拳能把一个人打出几米远。”
我看他打出这一拳时，他手臂上剧烈地晃动着胖乎乎的赘肉，我知道他在忽悠我。所以我也忽悠他，“黑哥，我也当过兵，在部队的时候，我一个人打倒三、五个没问题。”
我们就这样胡扯着来到镇上，他把原本谈好的100元，主动提到了160元。我说“不行”，他又说“那120元”。我没理他，停车时，我进入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后问他：“你要不要喝瓶水？”他可能觉得喝了我的水，就不好意思要高价了，所以坚决说“不要”。我说，“那饮料要吗？”，他也说“不要”。
我喝了两口水后，把钱包翻出来给他看，“你看，我口袋就110块钱了，买了水，再给你100元后，就只剩7块钱了”—其实，出发前，趁他不注意，我偷偷把多余的钱抽出，放在其他地方。
“黑哥”见争取不到额外的好处，只好接受原先谈好的100元路费，但收下100元的路费后，他又突然对小卖部的老板喊道：“老板，来一罐红牛！”—这是店里最贵的饮料了。当然，钱是我付的。他又“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