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倩
那年你曾二十三,一年前大学刚毕业的迷茫清晰如昨,身边的人一个个或拿到考研分数,或打包行李准备出国,或收到工作录取通知,你呢?呆企鹅一只,两手空空,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没有任何计划,每个人急匆匆地奔向前程和你擦身而过,有的还用力撞你一下。他们嘲笑你可悲,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最傻了。怎么办?你摇摇头,没办法。
那年你曾二十三,自由却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让你很恐慌,你决定跟随大部队投简历找工作。你曾以为自己独一无二,曾以为做任何一行,只要乐意就能弄出个惊天动地来。结果呢?一封封杳无音讯的求职信,使你终于明白“石沉大海”这成语多形象。偶尔的面试机会令你激动得夜不能寐,上阵西装领带一样不少,可回家后接二连三委婉的拒绝信,让你在夜深人静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是浪费地球能源的垃圾。你终于可以不上学,过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可是你却比任何时候都恐慌。怎么办?你摇摇头,没办法。
那年你曾二十三,第一笔工资换来的不是为自己独立的骄傲,而是进入社会的疑惑。老天开眼终于找到工作,你像模像样上班去,做什么都正能量满满,可不久便有人站出来善意提醒,上个班别搞得跟啥似的,职场规则?简单!听老板的话,认真你就吃亏了。可你不信,依旧两眼放光卖力干活,却发现多做多错。小卒子过了河自身难保还想着要吃对方王,大家看着好戏呢,你犹豫了。后来,未来姑且找到了,可你自己怎么变了?你摇摇头,没办法。
那年你曾二十三,那些社会上的东西不断袭来,一路行囊越来越轻,你以为这样才会越走越远。当初向往无比的大城市,此刻的你走在最繁华的街上,自以为征服了它。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快乐!你变了,你渐渐弄丢了自己,最后只剩下赶路的光鲜躯壳。怎么办?你又摇摇头,没办法。
那年你曾二十三,路很长,夜很黑,谈着似乎有未来却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的爱情,拼搏着似乎可以成真却又模糊不清的梦想,去过一些地方却依然是世界的陌生人,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也没人真的在乎你想要什么,他们只期待你像棵小草,风吹到哪就在哪落地生根,别问别想别有欲望。那又怎样?你又摇摇头,没办法。
二十三这一年,你过得不好。在简历里,在父母眼里,在周围不相干的人眼里,你却过得很好。
那可爱的二十二好似前世,现在的你简直成了成功人士。“同事”不再习惯地口误成叫了十几年的“同学”,而你的标准形象就是拎个包捧着星巴克杯子在马路边招手打车,小孩叫你叔叔你不再心碎,想做的事情好玩的念头不再那么多,眼里只有报告中的指标。曾经的你,每天过得都可以写成一本书来,喜怒哀乐起起伏伏;现在每天基本差不多,一整年日记本浓缩成口袋型的小方格日程表,相由心生整张脸也老了好几岁。
你终于学会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学会妥协学会抱怨,明明丢了自己,却把一切归咎于别人归咎于社会归咎于世界。
我们都这样变成大人了吧?一路走一路丢,就像《蓝色大门》里的那句话,“最后剩下什么就变成了怎样的大人”。 坐在下班高峰的车里,看着夜幕下连成一长串的车灯之海,惊醒过来,原来二十三是场梦。
怪不得这一年都不快乐,因为你知道无论是加入找工作的大部队,是朝九晚五夹起尾巴听话,还是做一个大家心满意足的靠谱成年人,那都不是自己啊!不过是虚荣心罢了。原来老话说得对,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人生是一场表达,管他有没有掌声。
反正,一切会过去的。嘘声也好,掌声也好,都会过去的。最后,只有一句话将伴随你从头走到尾 —— “在这个世界上你想怎样地活过?”
二十四,重新回答这个问题还不迟。
(插图:钟坤林)